北京不歡迎你們 低端人口 楊不歡

北京不歡迎你們　低端人口

楊不歡   30/11/2017

    大概是為了喜迎十九大閉幕，這一個月國內全民熱議的社會事件一浪接着一浪。先是知名旅遊企業的員工幼稚園爆出涉虐童醜聞，然後北京郊區大興的一場群租房大火燒死了19個人，緊接着一個月收費5000的北京中產級別幼稚園又被爆出涉嫌給孩童餵藥、扎針，甚至涉嫌性侵。正當這件事情挑戰了民眾極限，群情激憤的時候，北京開始了一項新運動，被輿論認為是大興火災的後續：40天內「安全隱患大排查」，大量來自外地的「低端人口」被清理出戶，突然之間，有些甚至是在睡夢之中，無家可歸。 

    幼稚園事件發酵得如此之快的原因，除了細節令人髮指，挑戰人類底線之外，還有一個是這個看似正規連鎖的中高檔幼稚園，恰恰打中了當代中國中產的切膚之痛。一時之間，群情激憤。 

五年後今天　公知消失了 

    然而可喜的是，這5年來的祖國在輿論導向上的建設與發展，在這一個事件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不少人觀察到這樣一個現象：如果是四五年前，一件引起重大關注的社會事件發生，我們只要等上一等，很快就會看到一線的當事人調查報道，不是來自一家媒體，而是數個媒體成競爭之勢。然後一些名字看上去很熟悉的體制外律師會迅速跟進，聯繫到受害者，宣布接下案子，他們的微博變成受害者對此案的對外發布渠道。然後平常集中於「批評政府」的網絡「公知」會開始發微博追蹤事件，批評政府，有時編個段子。然後大量左派愛國網民就會來批評前面三種人。 

    可是在幼稚園事件中，大家發現，這些人全部消失了。除了最初爆料出來的那幾條微博，幾個在網上流傳、又被迅速刪光的家長受訪影片，再也沒有其他貼身的報道了。幾乎沒有特寫稿件採訪接觸到受害人家長，沒有幼稚園內部匿名人員的敘述，整個事件沒有任何細節曝光，所有人和事都面目模糊，猶如一團雲霧，只有等了數日之後，官方媒體的通稿。沒有任何律師宣布代理了相關案件，我們甚至不太清楚家長們尋找訴訟情况的渠道，似乎官方一開始就介入了調查。沒有「公知」在敦促事情的進度，引人注目的發聲者是章子怡、伊能靜等影視明星，在關注娛樂八卦的網絡社群中，網民一個個列表數着誰表態了，再到沒有表態的明星微博下罵人，然後就沒有了。沒有你以前熟悉並且大罵着的王克勤、于建嶸、賀衛方、李承鵬；沒有那些爭議滿身的死磕律師徐昕、袁裕來、遲夙生，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只有一些影子，只有等待闢謠，只有警方微博那個藍底白字方塊紙格式的網絡公告。 

    這便是這5年辛勤耕耘後的勝利果實啊。 

階層的流動　是當安全感被擊碎時 

    而對「低端人口」的清理看上去離話語主流遙遠一些，畢竟北方農村保潔員、快遞員、外賣送餐員不如中產那麼有話語權，沒能供廣大網民自我投射，因此還有不少人拍手稱快。「違章建築不清該怎麼辦呢？」「來北京打工的人那麼多，難道政府要負責給每一個人找房子住嗎？」和對着幼稚園醜聞義憤填膺的可能是同一個人，讓你不僅感嘆屁股與腦袋可以形成多麼密切的關係。然而還有一批不識時務的知識分子，在到處發布寫給中共中央的聯署公開信，批評政府沒有在6年前類似的火災之後就加大公共服務和投入，本來近日的火災是政府的責任，卻遷怒於千千萬萬的外來人口，沒有任何救濟方案的情况下，把他們趕出家門。在最後的簽名我們看到了好一些前面提及消失了的公知和律師，竟然有種「原來他們還在」的感覺；然而不意外地這封聯署信在網絡出了極短的時間之後同樣銷聲匿迹，可喜的勝利；有市民連夜組成了公益組織，徵集食物、水和有能力提供住宿的人，還有微信公眾號徵集了數百條提供包食宿招工的信息，數日之內，這些資源和信息全部被清空，可喜的勝利。 

    一個憲法上第一條寫着「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在2017年的末尾，開始清除低端人口了。我突然反應過來前兩天大家滿世界在找的「調查記者」和「死磕律師」甚至「公知」都是去哪裏了。你們還不明白呢，他們都是低端人口。在更早的時候就被清理了。 

    調查記者們消失於2013年《南方周末》獻詞被修改事件，從此之後記者上央視認罪，扒糞報道成為歷史。律師們被清理於2015年「709維權律師大抓捕」，律師自己抓了那麼多，連代理辯護的人都不夠了，可喜的勝利。 

    記者律師公知是低端人口，事實上幼稚園事件中受害的中產們可能也是低端人口。比較祖國經濟飛速發展，所謂底層人群的定義也該相應變化，主要變化就是底層愈來愈厚了。「中產」是一個聽上去美妙的名詞，但這個舶來詞恐怕未必能夠對應這些小康自足能過得還有些體面的富裕家庭，畢竟國家並沒有給你下這個定義，當然只要你生活的安全感可以輕易被擊碎，你就毫無疑問還是低端人口。 

北京到底歡迎誰 

    可喜的勝利已經近在眼前了。用前5年的時間清理了輿論知識界的低端人口，現在開始清理財富線中的低端人口，未來清理權力世界的低端人口。那還有誰交稅呢？你呀。 

    而在最後，我點開國內最大的彈幕視頻網站 bilibili，回放了2008年北京奧運會主題曲《北京歡迎你》，畢竟在這樣的一個冬日，沒有比它更應景的了。聽聽是怎麼唱的吧：「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擁抱過就有了默契，你會愛上這裏，不管遠近都是客人，請不用客氣，相約好了在一起，我們歡迎你……北京歡迎你！為你開天闢地，流動中的魅力充滿着朝氣。北京歡迎你！在太陽下分享呼吸。」 

    如今還能看到每一個留言網友在屏幕上留下的痕迹：彈幕細數着每一個露臉的明星，感嘆着祖國的偉大，在唱到結尾高音處集體高潮，屏幕上密密麻麻出現了由不同人打上的洗版式重複字句：「此生無悔入華夏，來生願在種花家！」（註：種花家，諧音「中華家」，愛國動漫《那年那兔那些事兒》中對共產黨、中國的代稱） 

    這盛世，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