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蟲救大樹 難為正邪定分界 李榆佳

小蟲救大樹 難為正邪定分界

李榆佳   21/01/2020

    看到樹葉上有蟲洞、飛蛾絲，或見到昆蟲在樹木四周活動，很多人條件反射想到「有蟲害」，需要噴除蟲劑救樹。但原來部分昆蟲不單不會危害植物，反而擔任守護者角色——捕食妨礙樹木健康生長的「害蟲」，發揮制衡作用；也有些昆蟲會幫助樹木傳播花粉，繁衍下一代；甚至擔當清道夫，分解大自然落葉、腐爛植物、不同生物屍體和糞便，讓大自然的物質回收再利用。因此，當看到樹木有蟲出沒時，須分清是敵是友，萬勿殺錯良民。

亂噴除蟲劑 殺錯良民

    常見樹木疾病一般分為兩種，一是真菌類疾病，二是蟲害；前者會令樹葉枯黃凋零，木質腐爛，後者則會蛀食樹葉或樹幹，妨礙樹木光合作用或健康生長。樹藝師陳濤認為，是否「蟲害」先要看有否妨礙樹木的健康生長和繁衍，他一般不建議用除蟲劑這類化學防治的方法，傾向用物理防治，如修剪走受感染的樹葉，或掘走害蟲，例如天牛幼蟲。香港樹木常見的蟲害，多由蚜蟲、天牛幼蟲、粉蚧等造成，但這些昆蟲有其天敵如螳螂、瓢蟲、草蛉所制衡，貿然使用除蟲劑，也會殃及這些無辜的蟲。

    看到樹上有蟲時，陳濤覺得要先耐心觀察，確定有需要才展開人為干預，如物理或化學防治。「人們常常看到有蟲就認為牠們有害，但怎樣才算有害？要看程度和這些蟲做了什麼，以及這些蟲的生命周期到了哪個階段。例如鳳凰木上的尺蛾幼蟲，會吃葉子影響樹木光合作用。不過尺蛾幼蟲不會年年大規模爆發，要不要馬上滅蟲，視乎管理者是從綠化還是觀賞或其他角度來看，不宜簡單下判斷。還有，當你看到樹上有結絲的情况，其實很可能已太遲，因為幼蟲已破蛹變成飛蛾並已經飛走，噴藥也沒意思。

    另一方面就要看樹木的生命力，「樹木即使被蚜蟲咬光全部樹葉，其實也不會死去，但如果是太年輕的樹或樹苗就不行了，光合作用會不夠，所以要多做一些保護措施。我們要有耐性觀察久一點，才作出人為干預如物理或化學防治。」

黃猄蟻 群居大樹助退外敵

    陳濤補充：「其實樹上最為人忽視的昆蟲是螞蟻。」在都市人眼中，平日家中會看到蛀木的白蟻，或者外來入侵物種紅火蟻，對我們生態構成影響；因此一旦在樹上發現螞蟻，即覺得他們是害蟲。可是，對於樹木而言，有些螞蟻卻是它們天然的守衛兵團。陳濤說，和蜂一樣，螞蟻是「社會性動物」，群居天性令個體力量微弱的螞蟻，可集結起來產生千軍萬馬之勢，抵禦入侵者。螞蟻內部階級和分工精細，包括蟻后、工蟻、兵蟻、雄蟻等，各自負責繁殖、交配、照顧幼蟲和防禦等工作，一旦有外來昆蟲入侵牠們的地盤，即會群起攻之，間接保護了樹木免受害蟲侵擾和蠶食。

    根據香港大學生物科學學院和沖繩科學技術大學院大學推出的「螞蟻地圖」網站顯示，香港現時有186個本土螞蟻品種。陳濤指香港樹上常見的螞蟻有黃猄蟻，與樹互利互惠。「我們做樹藝師或者攀樹師非常熟悉黃猄蟻，牠們會在樹上築巢，只要人們一走近蟻巢，就會群起咬人。我試過被牠們咬到，簡直痛到『跳舞』，好犀利，好痛。」

    屬於編織蟻的黃猄蟻棲息樹上，群落數量達5萬至50萬隻。「牠們一般會選擇樹木高處築巢，我看過有些蟻巢的體積甚至大得像籃球一樣。因為幼蟲會吐絲，一些工蟻會銜着幼蟲，一邊將不同的樹葉『縫補』起來，另一些工蟻則會將不同的樹葉扯在一起。樹木會犧牲了部分的樹葉給黃猄蟻築巢，但整體而言是有益的，因為黃猄蟻保護了它，彼此關係微妙。有些人經常會疑問昆蟲對植物是有益還是有害，我覺得不能太短視或單一來看，因為可能某一刻有害，長遠來看卻未必。」

寄生蜂 播花粉兼控昆蟲量

    除了螞蟻，陳濤認為另一個經常被大眾忽視的樹木好鄰居就是寄生蜂，例如姬蜂、繭蜂等，牠們是蚜蟲、蛾等昆蟲的寄生性天敵，會以這些昆蟲的卵、幼蟲或蛹為宿主。「寄生蜂的專一度很高，例如只寄生在某類蛾或蚜蟲身上。像是當我們在樹上看到很多蛾的幼蟲時，同時也會發現很多寄生蜂。例如姬蜂把卵產在天牛的幼蟲身上，這些幼蟲通常不會馬上死亡，而是正常進食生長。但當寄生蜂的卵孵化後，牠們就會吃掉宿主的內臟，但會留下其重要器官，最後再群起從宿主的身體鑽出來吐絲結蛹。」

    「部分寄生蜂，也會寄生在寄生蜂上，變成雙蟲寄生，變化多端。還有的寄生蜂例如榕小蜂，牠們則會鑽進部分的榕樹果實中寄生，孵化後鑽出來為榕樹傳播花粉。」這樣的寄生方式，聽起來有些殘酷和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如果沒有了牠們，大自然恐怕會蟲滿為患。「昆蟲界中幼蟲的死亡率達九成，而當中有很大部分是因為寄生蜂而死亡的，所以寄生蜂對於控制不同的昆蟲數量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天然的生物防治方法。」

黃猄蟻——螞蟻常被人當成是害蟲，但其實牠們能幫助樹木抵禦其他侵害樹木健康繁衍的植食性昆蟲。
高處築巢——黃猄蟻一般在樹木高處築巢，牠們的幼蟲會吐絲，成年工蟻會銜着幼蟲來編織樹葉。

妨礙樹木生長——蚜蟲（上）會吸樹木的汁液，也會令樹木感染病菌；天牛幼蟲（下）則會蛀食樹幹，牠們都是常見會妨礙樹木健康生長的昆蟲。

榕小蜂傳播花粉——榕小蜂會寄生在榕樹的果實中，孵化後就會鑽出來，為榕樹傳播花粉。

寄生蜂制敵救樹——寄生蜂會寄生在吹綿介殼蟲身上。吹綿介殼蟲會吸食樹木的汁液，也會分泌蜜露，使樹葉產生「煤煙病」，令葉片佈滿黑色煤煙狀的霉斑，妨礙光合作用，嚴重可致植物枯萎。

瓢蟲捕食蚜蟲——瓢蟲是肉食性昆蟲，牠們會捕食蚜蟲等。

螳螂捕食蛾蝶——螳螂會捕食蛾、蝶、蠅類成蟲等，但螳螂是獨居性昆蟲，集體生活的話會互相殘殺。

淘汰朽木——白蟻會蛀食枯木和朽木，是森林的清道夫，有助森林新陳代謝。

各取所需——蛾類幼蟲會蠶食樹葉和吸食樹汁，但當牠們變為成蟲後又會幫樹木或植物傳播花粉。

多角度思考：小時食葉大時播花粉 互惠互利

    昆蟲可分為植食性、肉食性、腐食性三大類，阻礙樹木健康的，大部分都是植食性的昆蟲幼蟲。陳濤概括說：「昆蟲的幼蟲是一個進食的機器，成蟲是一個繁殖的機器。」這些昆蟲在不同的生長階段都是食物鏈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並沒有絕對的害蟲或益蟲之分。

白蟻蛀食枯木 森林清道夫

    他舉例，看似斑斕絢麗的蝴蝶會傳播花粉，在牠們幼蟲階段其實會蠶食樹葉；而蛾蟲雖然也會把樹葉吃光，影響樹木光合作用，但牠們長大成飛蛾，卻會在晚間接蝴蝶、蜜蜂的「夜更」為植物授粉。即使是白蟻，牠們以蛀食衰弱樹木、枯木維生，另一角度來看卻能淘汰老木，分解朽木，有助森林新陳代謝。而蚜蟲的存在也為其天敵如瓢蟲、草蛉等提供了食物。可見，對於大自然來說，本身並沒有蟲害的觀念，一物降一物，弱肉強食是維持生態平衡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