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學生領袖：不撐素姬仍要示威 對全民盟失望 惟須團結擊敗軍事獨裁者 陳籽穎

世局解碼

緬學生領袖：不撐素姬仍要示威 

對全民盟失望 惟須團結擊敗軍事獨裁者 

陳籽穎 (明報記者)   03/03/2021

    緬甸反政變示威持續逾三周，街頭處處可見國務資政昂山素姬的肖像，但並非每個人都是她或其政黨「全國民主聯盟」（NLD）的支持者。西部若開邦多年來深陷軍方與族裔衝突，文人政府執政下亦未見改善，有當地學生組織領袖向本報稱對全民盟失望，但無阻他支持示威，「若有人在沒民間支持下奪權，那就是不公正」。緬甸最大學生組織之一的全緬甸學生聯盟（ABFSU）去年亦曾呼籲杯葛大選，其副主席稱他們一直提出現行憲法無法達到真正民主，但在今次示威「大家都明白要擊敗軍事獨裁者，就必須團結」。

    「不僅若開邦處於黑暗，現在整個緬甸都在黑暗之中」，軍方在2月1日發動政變後，實兌大學（Sittway University）學生會在facebook這樣寫道，並附上一張黑旗照片。實兌是若開邦首府，昂山素姬帶領的全民盟在去年11月選舉大勝，反映其國內民望依然高企，但她過去幾年被批坐視軍方打壓少數族裔，國際聲望重挫，尤其在若開邦，除了緬軍鎮壓羅興亞人，被聯合國批評是「種族清洗範例」，軍方亦正與爭取若開族更大自治權的武裝組織「若開軍」爆發衝突。

轟素姬坐視打壓若開少數族裔

    當局2019年6月以對抗「若開軍」為由，在若開邦17個鄉鎮中的8個實行封網，去年8月才恢復2G服務。實兌大學學生會副主席蓬比艾漂（Bhone Pyae Phyo）向本報解釋，他們兩年前開始在會室外升起黑旗，原意是抗議封網帶來的「黑暗」，但這不再只是若開邦的問題。政變兩天後，電訊商Telenor確認全面恢復若開邦的網絡服務，結束全球持續最久的封網，民眾喜於重新與世界接觸之際，軍方隨即又在全國範圍間歇性封網。

「紅綠辣椒吃下肚都是辣的」

    蓬比艾漂兼任7個學生會組成的「若開學生會」（Arakan Students’ Union）秘書長，該組織去年9月曾要求全面恢復網絡，最少3人被捕，今年初又抗議當局以衝突為由取消9個鄉鎮的投票，即逾120萬人被剝奪投票權。

    他提到紅色代表全民盟、綠色代表軍方，「許多緬族人說該由紅色執政，但作為若開人等民族，我們視紅色是辣椒，綠色亦是辣椒，即使顏色不同，吃下肚都是辣的」，又稱對民族而言只希望實現聯邦主義，讓他們擁有更大自治權，「但我們支持今次示威，因我們支持公義與自由，若有人在沒民間支持下奪權，那就是不公正」。

    全緬甸學生聯盟去年3月起發起「反內戰行動」，在各地派發傳單譴責若開邦的衝突，並呼籲杯葛大選，行動中最少有15名成員被捕，4人被判監1至5年。副主席昂比艾松漂（Aung Pyae Sone Phyoe）向本報表示，他們認為在2008年由軍政府通過的憲法無法達到真正的民主。憲法規定軍方自動取得國會25%的議席，而修憲需要75%議員支持，意味沒有軍方同意就不可能成功，他直言等同軍方「完全控制國會」。

全民盟無力成示威「大台」

    他又認為今次反映全民盟過於依賴昂山素姬，餘下的成員無法帶領民眾，「在沒有指引下，人民正盡其所能對抗軍事獨裁者。大家都明白要擊敗軍事獨裁者，就必須團結」。這亦造就無領袖的運動模式，他主張每個人都是領袖，「當一個人被捕，其他領袖仍在，我們相信沒有至高無上的救星」。

    今次示威浪潮不時可見到少數族裔的身影，如仰光上月20日就有少數民族共同發起的反政變遊行。蓬比艾漂表示自政變以來，留意到有居於曼德勒和仰光等大城市的若開社群參與示威，但未必是支持全民盟或昂山素姬，而是想支持民主。若開邦部分大城市亦出現示威，實兌則相對平靜，不過邦政府建築附近有裝甲車駐守。

生於民主過渡   Z世代拒重墮黑暗

    「許多Z世代高聲說着，不想新一代再承受惡劣制度的影響，誓言要成為經歷這種制度的最後一代」，20歲的全緬甸學生聯盟副主席昂比艾松漂說道。他亦是緬甸Z世代，泛指1990年代中後期至2000年代出生的人，是這場反政變示威的主力之一。他們除了以創意示威手段成焦點，還透過社交媒體與鄰近的泰國示威者、以至更廣泛的「奶茶聯盟」連結。

    緬甸傳媒Irrawaddy有評論分析，這波示威有4股主要力量，分別是Z世代、以前的政治世代如經歷過1988年民運的「88世代」、公民抗命的公務員以及全民盟議員。其中Z世代的創意示威方式，如高舉「我的前度差，但軍方更差」等幽默英文標語、穿起各種特色服裝抗議、在馬路漆上「我們想要民主」的巨型文字等，成功吸引國際關注。

創意示威與世界接軌

    Z世代生於前軍政府領袖丹瑞的年代，2007年「番紅花革命」時年紀尚幼，直至緬甸在2011年起進入民主轉型。「若開學生會」秘書長蓬比艾漂現年19歲，他憶述得知政變消息時，最擔心是重返軍政府統治的「黑暗時代」。雖然若開邦仍深陷軍方與民族衝突，但他認為軍事獨裁統治年代更惡劣，「我們經歷過，父母一輩亦經歷過，我不希望新一代再經歷那種黑暗時代」。他看到自己學校有老師發起示威，感覺到不同世代連結起來。昂比艾松漂則認為，不少Z世代並未滿足於政變前的民主進程，想要能夠實現聯邦民主的新憲法。

    年輕一代借助社交媒體令示威與世界接軌。在示威之初，源自電影《飢餓遊戲》的「三指禮」迅速成為標誌，這亦是泰國2014年政變以來的示威手勢。泰國去年7月起爆發年輕人主導的反政府示威，兩地示威者產生共鳴。緬甸示威者在社交媒體以「#WhatsHappeningInMyanmar（緬甸正發生的事）」標籤發文，呼應泰國的類似標籤；泰國除了有聲援集會，有組織亦參考緬甸發起敲鍋示威。

奶茶聯盟新丁   交流策略

    有網民創作將緬甸納為「奶茶聯盟」新成員的插畫，隨即獲廣傳，奶茶聯盟最初是由香港、台灣和泰國網民結成的網絡聯盟，後來再有印度加入。緬甸社交媒體流傳一些翻譯成緬甸文的香港示威資訊，如最先號召公民抗命的青年組織之一「仰光青年網絡」，就在facebook分享香港示威者應對水炮車的手法。

再現實彈鎮壓    東盟會商緬局勢

    緬甸反軍事政變示威者昨再遭當局實彈鎮壓，法新社引述目擊事件及治療傷者的醫護人員報道，在西北部城鎮吉靈廟（Kale），安全部隊向示威者開實彈，導致3人重傷。東盟成員國外長昨午舉行視像會議商討緬甸局勢，會後主席發表聲明，未就是否認可軍政府表態，只強調東盟準備好以「正面、和平和具建設性的方式」協助緬甸。新加坡外長維文和菲律賓外長洛欽則先後表態，要求當局釋放緬甸國務資政昂山素姬等政客，洛欽還要求緬甸「恢復此前既有狀態」。

東盟未言是否認可軍政府

    在吉靈廟，有救援人員指當地約20人昨日早上因軍警鎮壓而受傷，其中3人遭實彈擊中，情况嚴重。他指警方最初施放催淚彈和發射橡膠子彈，之後升級至射實彈。當地醫院一名醫生稱，3名實彈傷者分別是在大腿、腹部和胸部中槍。在最大城市仰光，大批示威者昨戴上頭盔及盾牌上街，遭警方用震撼彈驅散。

    此外，傳媒亦成軍方針對對象，緬甸民主之音（DVB）記者龔苗奈（Kaung Myat Naing，譯音）周一晚在南部城市丹老的寓所遭突擊拘捕。

    DVB指不知軍方將龔苗奈帶往何處，稱後者最新報道是軍方上周末在丹老市的鎮壓行動及周一示威。

    東盟外長昨午跟緬甸軍方舉行視像會議，新加坡外長維文會後稱，他在會上重申軍方立即採取措施為局勢降溫，停止對人民使用致命武力，避免進一步的暴力、流血及死亡。他又要求釋放總統溫敏、昂山素姬等人，讓他們能參與直接和有意義的談判。他形容東盟可以並應該扮演建設性的角色，包括促使所有主要利益相關者對話，令緬甸回復正常與穩定，但敦促「外部伙伴」不要實施「大範圍」經濟制裁，質疑此舉只會損害緬甸平民。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昨日播出的BBC專訪，同樣呼籲緬甸軍方停止使用致命武力，指此舉對緬甸國內外處境都是「災難性」。他也有呼籲當局釋放昂山素姬，並跟她及其團隊談判，為緬甸找出和平的前進方式。

紐時：緬軍購西方「數碼武器」遏示威

    美國《紐約時報》周一引述緬甸政府近年的預算開支文件，發現當局斥巨資購買西方「數碼武器」，包括以色列無人機、歐洲iPhone破解儀器和美國公司的黑客軟件等。報道引述緬甸社運組織Justice for Myanmar（JFM）指出，軍方現正使用這些工具，打壓反軍政府的示威者。

包括破解儀器黑客軟件無人機

    紐時取得由JFM提供的緬甸政府過去兩個財政年度預算文件，當中顯示有數以千萬美元計資金被撥作取得軍事級監控技術，包括實時追蹤民眾位置及監聽對話等。自2016年起，軍方雖將部分權力交予文人政府，但仍控制着國家開支，尤其是國防、執法及其他安全事務。報道指緬甸預算撥款有很大部分用於破解手機及入侵電腦的最新軟件，例如瑞典MSAB的鑑證數據工具和以色列Cellebrite新收購美國公司出品的MacQuisition鑑證軟件等，這些系統通常為軍隊和警方而設計，許多國際出口禁令都包括這類技術。

    2017年軍方鎮壓羅興亞穆斯林後，許多西方國家政府已禁止這類監控技術出口。但上述預算文件顯示，由以色列和歐美公司製造的「軍民兩用」（dual-use）科技——即既可用於合法執法，也可用於鎮壓行動的科技——仍可流入緬甸。報道指相信軍方透過中間人從外國科技公司獲得這些工具。

    值得一提的是，香港近年備受反修例風波和港區國安法等問題影響，MSAB和Cellebrite在國際壓力下，去年已結束在香港的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