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荒謬的想像力
韓麗珠 30/04/2020
讀《盧麒之死》是去年七月的事,在三天之間斷斷續續地讀完之後,我深深地被打動,為了在高壓的社會氣氛中因為閱讀而得到一點緩解,也為了作者黃碧雲所使用的極具詩意的拼貼敘事法,還原了一種支離破碎的真貌。
據説不少讀者感到此書難以進人和閱讀,我卻認爲是因爲它打破了某種固定的對於小説,甚至非小説敘事的想像,換句話説,當一部作品敘事的方法愈接近紛雜凌亂的現實,人們就感到愈難以理解。例如,書中頁四十四出現執法者在報告中對於「暴動」的描述,作者不單指出書中主要的天星碼頭加價事件,還有一九五六年的九龍暴動 ; 一九八四年的士罷駛癱瘓旺角,群聚縱火和搶掠 ; 二零一六年的旺角魚蛋事件,意在指出,歷史總是在循環,在官方的記述裏,哪裏有反抗,哪裏就有暴徒。
另一個令讀者不知所措的原因,是書中使用了至少三種敘事聲音,形成三個層次,第一個是較接近傳統點出時地人的描述聲音 ; 第二個是法庭文件、被捕者的日供,或新聞報道 ; 第三個是敘事者的詩化抒情聲音。三者時而交相重疊,時而互相干擾,時而互相補足,當中許多空白,所謂真相只是碎片。
對作品放下固定的理解,其實就是對當下的現實,放下已不再合用的理解。對我來説,閱讀《盧麒之死》是那麼重要,不是爲了作品,而是爲了在非常時期中,擴闊對荒謬現實的更深的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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