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初選被捕 喪女爸為弱勢不停步
警檢手機電腦 失工作心血女兒回憶
黃詩雅 (明報記者) 17/01/2021
警方月初大舉搜捕在去年7月組織或參與民主派「35+初選」的53人,芸芸被捕者中,有一個毫不起眼的單親爸爸,他開口閉口都是民生和弱勢;初選得票敬陪末席,卻與一眾民主派政治人物一起背上「涉嫌顛覆國家政權」罪名。嚴重弱智人士家長協會前主席李芝融被捕後,警方檢走了他的手機和電腦,10多年來倡議工作的心血結晶或化為烏有,更面臨失去與已去世女兒的回憶,但他仍堅持為弱勢發聲,花時間逐一聯絡朋友,希望找回文件存檔,「我希望我作為一個示範,畀佢哋(弱勢社群)知道親身嘅參與、親身嘅表達,先至最有力量,最有希望可以實踐到改變」。
嚴重智障者家長 初選票最低
李芝融去年打着民生旗號出戰新界東初選,取得304票,是眾候選人中得票最低。他本身是多個倡議團體的成員,包括嚴重弱智人士家長協會及關注社會開支聯席,較為人熟悉的是他多年來獨力照顧患嚴重智障女兒彥汶。彥汶2018年去世後,李繼續致力為弱勢群體發聲。
1月6日清晨,警方上門拘捕李芝融,並以調查為由檢走其手機及電腦。李嘆說,手機及電腦盛載多年來的心血和回憶,包括講座用的簡報、已找不回的政策文件、立法會財委會回應整合,還有女兒生前的照片和影片。他慶幸早前接受傳媒訪問時曾提供女兒的照片和影片,希望可取回存檔。「如果真係冇晒,我可能需要搵同我做心理治療嘅朋友。」他略帶激動的說。
做倡議十多年 文件逐份尋 曾供相受訪 女兒照片得保存
「真係心血嚟㗎,我整最近個貧窮報告都用咗4個鐘頭。」他說,現時只能憑記憶逐一聯絡曾接收過文件的朋友,看看對方有無將相關文件存檔,估計單是找回文件存檔至少需時一個月,「第一個念頭就係要重新做過囉,有啲無奈,唔忿氣」。近日他在社交專頁徵收一部二手電腦,有網友聯絡他說願意送贈一部全新的,卻遭他拒絕,「唔係好想人哋特登為我使太多錢,所以任何時候我都冇眾籌或者接受籌款,唔想人哋花太多錢喺我身上」。
早於2015年,李芝融已萌生加入議會的想法,但見當時議會內已有弱勢社群的聲音,經過一番掙扎後未有付諸實行。直至去年,時任立法會議員張超雄宣布退下火線,時任社福界議員邵家臻又因佔中九子案入獄,5年內未能參選,李擔心議會內無人為弱勢發聲,再次考慮參選,「如果將來個社會去到冇人理我哋嘅狀態,但有咁大需要,我係會嘗試嘅」。
稱不懂面對不同政治陣營 暫不參選立會
政府最終以疫情為由押後立法會選舉,經歷過初選與被捕,向來永不言棄的李說暫時不會參選,原因是不懂面對不同政治陣營的期望,「對於民主陣營,我唔能夠掌握其實𠵱家仲接唔接受議會有一種『左膠』嘅存在,但係對於建制陣營,我曾經係一個表露過我係支持民主自由嘅人,佢哋會唔會容許我嘅建議,或者係我嘅工作可唔可以順利進行?」他感到自己「兩面不是人」,但強調議會內仍需一個願意了解基層、為他們盡力的人,「我知我喺呢個時候承受唔起嗰種壓力,將來唔敢講,唯一選擇放棄係今次」。
「自己唔做就再少一個人做」
雖決定暫不參選,但他說會續做倡議工作,「我希望我作為一個示範,畀佢哋知道親身參與、親身表達,先至最有力量,最有希望可以實踐到改變」。他留意到社福界投身倡議工作的人愈來愈少,「冇得擔心,只可以揀做定唔做,因為愈嚟愈少人做,自己唔做就再少一個人做」。
昔父女常伴爭權益 今布偶代女陪入眠
身型瘦削的李芝融背着一個黑色大背囊,內裏除上吋厚關於弱勢社群政策文件,還有一個束馬尾女孩布偶。以往他受訪或行動時,身旁總有一個坐輪椅、插胃喉的嚴重智障女孩,她是李芝融的女兒彥汶。彥汶在世時愛抱着布偶入睡,如今換作李芝融擁着布偶入睡。女兒的出現,使藍領出身的李芝融敢為弱勢爭取權益,「佢令我走入人生第二個生命嘅起源」。
2008年彥汶因胃出血入院,一度危殆,李芝融幾乎放下一切全心照顧女兒,最後彥汶渡過危險期,「到佢好番我就諗,佢遇過呢啲狀况,遇過呢啲問題,就會諗佢嘅出現其實有咩意義,我就開始搵自己同個女存在意義同價值喺邊度」,他遂開始關注弱勢社群的政策,冀改變社會的想法。
李芝融曾做地盤、清潔、飲食等工作,自言學識不高,「我曾經攞住本中五會考書睇睇吓瞓着咗,所以睇文件對我嚟講係一件好難捱嘅事」。訪問當日他背着大背囊,裏面是一疊疊文件,都是關於弱勢社群的政策文件,他說有時會邊看邊打瞌睡,以往他公餘時間要照顧女兒,「每一日返工放工搭車,或者瞓覺前,唔使睇阿女就盡量刨,刨到幾多得幾多」。
不願組織消失 甘願背起包袱
他又形容自己不擅交際,「唔多望住人講嘢」。他對首次出席立法會公聽會仍歷歷在目,「嗰次上公聽會係我第一次喺嗰啲場面、咁莊嚴嘅地方講說話,我係一路講一路驚,隻腳不停震」。當時嚴重弱智人士家長協會主席準備移民,其他家長不敢接手,認為背負一個組織是很大責任,李芝融最後一刻站出來背起這個「包袱」,「如果我哋唔夠膽講自己嘅需要,其實我哋會被隱藏喺社會入面。我最先都係收埋嘅,因為面臨一種將會消失嘅狀態,所以唯有走出嚟。當時你只可以揀你做,還是冇咗(個組織)」。
加入社福界逾12年,女兒一直是他的動力和支持,以往兩人經常出雙入對行動及受訪,「睇見我個女慢慢由好怕生保、好冇安全感,變成享受同外界接觸,知道佢已經大個女,要獨立」。女兒2018年去世,未能陪他走下去,但他卻未有放棄幫助弱勢社群。
女兒是「第二生命」起源
他向記者介紹手中的布偶:「呢個係護士送畀佢,以前佢攬住佢瞓,𠵱家到我攬住隻公仔瞓。」他感謝女兒令自己找到生命意義,「我都畀佢影響咗,本身我係一個好內斂嘅人,變成我夠膽去唔同嘅地方講嘢,面對唔同人……我會形容佢令我走入人生第二個生命嘅起源。」他深信女兒即使不在身邊,依然是他心中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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