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人踐躪「草島」 塔門牛食包吞袋 義工送草 黃心悅

遊人踐躪「草島」 

塔門牛食包吞袋   義工送草

黃心悅 (明報記者)     14/02/2021

    塔門英文名叫「Grass Island」，從前有片青青草原，近年遊人、露營客漸多，尤其疫情期間被困香港的港人紛至沓來，青草地不復再。牛沒草吃，唯有逐一搜尋帳篷覓食，不但吃了麵包，還連膠袋吞下，甚至吃了咖啡粉；另一頭牛則面對更香甜的誘惑，有人向牠遞上菠蘿包。

    吃慣了人類的食物，義工眼中的牛變得不太吃草。義工Catson說：「見到牛食咗好多膠袋都唔阻止，好似睇住人跳樓、被強姦都唔理一樣。」於是義工每周數次帶來鮮草，爬上長長的斜坡，高吼一聲「喲」召喚群牛，讓牛得享天然的口福。

露營客帶來誘惑   改牛進食習性

    1月22日，天氣回暖，烈日下有點熱。義工一行13人到達塔門大草地，一頭牛出來迎接。義工興奮不已，突然有遊人向牛遞上一個菠蘿包，義工登時神經緊張，「先生，請你唔好餵人食嘅嘢！」苦口婆心解說一輪，才勸服他離開。

    當日塔門只有約10個營，牛義工Catson說已算是較少遊人。她大吼一聲，露營者紛紛看過來，甚至有小朋友高呼回應。正當眾人疑惑不已，一頭、兩頭牛緩緩走過來，猶如聽到媽媽說「開飯喇」，最後十多頭牛到來，吃義工帶來的草。義工又擔心牛沒水喝，用一個個剪開了的大膠樽充當盤子，盛水給牛喝。

    有一頭牛沒隨大隊吃草，不斷逐個營搜索食物，義工如臨大敵，一個負責拿一束鮮草引牠離開，一個不停對露營者說：「請你哋拉埋個營嘅拉鏈，佢搵唔到食物就會走㗎」、「不如你哋擺番好啲嘢食」。有遊人驚慌失措，也有遊人喃喃道：「下次帶多個營嚟，專門裝嘢食」；亦有人對義工感不耐煩：「擺好咗啦！仲想點呀你！」

闖帳篷覓食   吞即溶咖啡粉

    那頭牛一度離開，但過了沒多久又來「覓食」。數小時糾纏，牠還是連膠袋吃下半個麵包，又吞了一包鋁紙包裝的即溶咖啡粉。

    旁人或許不理解這班義工，Catson做牛義工多年，本定期到西貢東壩及創興水上活動中心放草給牛，甚少到塔門。但她去年4月到塔門一趟，驚覺那兒的牛不會吃草，反而慣性闖進營內吃人的食物，「點解啲牛對草毫無反應？我係咁『揚』，10分鐘後先敷衍我，企起身，開始食兩啖」。

肚脹肢瘦牛糞見膠袋   義工花8月教吃草

    後來她間中看到塔門有些牛屙「膠袋屎」，「其實是一個好的signal，證明都有少少機會屙出來。不過有啲（牛）會見到個肚愈來愈脹、高低咁嘅，手（腳）愈來愈瘦……」她形容，這些牛看起來猶如第三世界國家內的饑荒兒童一樣。義工「教導」8個多月，這個地方的牛才開始吃他們放的草，「近來先肯大啖大啖食（ 草）啊！見到佢哋食乾草，超感動」。

禿地滿佈蜆殼暖貼護墊   義工嘆「草根也踢爛」

    Catson去年4月起每周兩次去塔門，發現去年10月、11月人滿為患情况最嚴重，「聽人說塔門一向多人去，不過疫情下不能旅遊，還有政府營地全都closed，人們更會湧去不是政府管轄的營地」。Catson憂心道，義工每次去到都會執垃圾，「蜆殼、蠔殼、暖貼、衛生護墊……什麼都有 」；又有不少露營者會生火，地上一片片焦黑，更讓這片土地寸草不生，本來一片翠綠，變成一片光禿，蹲下仔細看泥黃色的地，稀巴爛的草根垂死掙扎，「土地原本夏天春天應該長多啲草，但無，秋天冬天就更乾旱。你睇，你唔係踩喺枯萎嘅草上，你係踩喺根上，啲人連根都踢爛了」。

    「牛唔應該咁瘦，唔應該咁淒慘的。」Catson眼中流露絲絲悲哀，「香港動物政策好差，其實我來做義工很單純，很簡單，只係知道事實係咁，覺得需要幫」。今年牛年，大家常祝賀彼此牛氣冲天，如塔門的牛也可許願，或許會是人類少一點亂拋垃圾，少一點摧殘草地，多一點對大自然的公德心。

義工：我都唔想放草，但佢哋真係無嘢食

    塔門大草地變成寸草不生，牛沒草可吃，猶幸一群義工自發每周數次長途跋涉前往放草。放草之餘，他們最希望塔門重現昔日青青草原之貌。有義工難忘一頭失蹤牛，猜測牠已離世，耿耿於懷；也有義工在草地澆水，為牛和自己灌溉希望。對於被指不應干涉大自然，義工說：「其實我都唔想放草，但佢哋真係無嘢食。我真係唔想有牛義工存在。」

    義工每次放草，都會吸引十多頭牛來吃。牛義工Catson表示，義工認得不同的牛，例如一頭公牛特別不合群，每次都要為牠在較遠處放草，這樣牛們才不會起衝突。

睹牛女改隨牛群   料母牛離世不捨

    Catson說，難忘第一次去塔門時看到一頭不願吃草的牛媽媽，她形容那頭母牛屁股很瘦、骨突出來，但肚很脹，「緣分使然，讓我放唔低佢，之後我每個月去三四日，睡醒，有能力就去」。然而個多月後這頭牛媽媽消失了，「之後個多月，我不斷在草叢搵佢，到處搵，叫又見唔到佢。然後我見到牛女跟咗牛auntie群，我都幾肯定佢因為太嚴重，搵咗個地方過世了……」

見牛求生消己死念   水澆荒地盼灌溉希望

    做牛義工絕非輕鬆事，這群義工各有不同背景，但彼此抱持同一信念。20多歲、從事廣告業的童韻本受情緒困擾，甚至有輕生念頭，去年10月到塔門散心，驚見「超多（帳）營，但牛無草吃，到處走來走去」，其後也盼接觸大自然，便開始做牛義工。

    有人認為不應干涉大自然，童韻說：「其實我都唔想放草，但佢哋真係無嘢食。我真係唔想有牛義工存在。」除了放草，義工會往草地淋水，也建議露營客把用剩的水澆到草地，「都會請佢哋唔好嫌棄牛屎，要自然地留牛屎在土地上」。

    與牛相處後，童韻說自己本身心情低落，「但來到這裏，看到牛好似無草吃都依然努力生存，連垃圾都吃，我就覺得，連牛都努力求生，為什麼我這樣容易就想放棄？」一點一滴水珠滋潤寸草不生的土地，幼苗努力萌芽，於牛也好，於人也好，大家都但願有日，一片希望能長滿山野。

牛只應吃草   膠袋難消化   或藏胃一輩

    塔門草地光禿禿，黃牛慣了進食人類食物，更會連膠袋吞下。城大動物醫學院專業教育及發展總監王啟熙表示，牛只應吃草，吃下膠袋或難以排出，「會一直累積，會一輩子留在牠們的肚子內」。

獸醫：人類食物太甜 不合牛消化系統

    王啟熙表示，牛的天性只能吃草，「牠們透過發酵草並產生脂肪酸來吸收能量。人的食物太甜，不適合牛的消化系統」。王表示，牛也會喜歡甜甜的東西，「一旦他們將人類和食物聯繫起來，他們就會知道可以從哪裏獲得食物，如野生猴子一樣」，故出現牛不斷闖進露營者的營搶食物。

    王啟熙又解釋，若見到牛有大大的肚，未必代表牠滿肚都是膠袋，「我們並不容易單靠肉眼判斷牛腸胃內的物質。因為反芻動物如牛、馬需要大肚子慢慢發酵草，長時間存放大量食物，並讓胃中的細菌慢慢分解食物。發酵會產生大量熱能，這就是為什麼牛不會冷的原因」。不過膠袋不能被生物分解，難被牛消化，或一直卡在牛的腸胃內。「要視乎進食量。不過我們都沒有理由繼續粗心處理食物及廢物，這對牛而言並不公平。最重要別亂拋垃圾，如果在郊野公園看到垃圾，記得撿起來，牛連口罩都會吃！」

遇牛群搶食不宜餵   應退後免騷擾

    當市民在郊外遇到牛群搶食，應該怎辦？王啟熙說，應該立刻退後，不要騷擾牠們，要給予牠們空間，「特別是有小牛在旁的母牛。香港的牛十分溫馴，所以切忌餵牠們，否則牠們會變得依靠人類獲取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