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層層疊
韓麗珠 04/09/2020
Fish Jenga, Shrimp Jenga |
再次搬家是意料中事,可是,搬遷所帶來的慌亂和震懾,並沒有因為慣熟搬家而減低,相反,那種恐慌一次比一次更強烈。
家是什麼?我一再思考這件事。所謂的家,或許是層層包裹而成的一個有機體。最外層是宇宙,下一層是世界,再往下是自己居住的城巿,然後是,所愛的人和動物,接着是房子,最後是自己的軀體。這個家的層層疊,每一層的改變都會帶來牽一髮動全身的影響。無論是去年開始的社會動盪和抗爭,或是今年出現的瘟疫,都已令「家」搖搖欲墜。在這個可以看到海的居所住了三年,穩定和安靜的種子在我的內在剛剛長出了新芽,而我必須把自己栽種在居所土地的根部拔起來,連同所有家具和自己的氣息,從這個單位撤走。
跟朋友或熟識的人聊人,常常都被問及 :「你打算離開這個城市嗎?」他們似乎已經假設,還可以遠走的就應該動身。可是,我卻希望像公園裏的榕樹那樣,讓粗壯的根部在土裏一直蔓延,氣根垂到地面,發展出跟土地融成一體的意志。但他們説這是個天真而危險的想法,而且必須有犧牲的準備。
爲了平靜內心,或許,我必須改變對「家」的既定觀念。這世上有多少種人,就有多少種家的模式。建在浮城上的家,既不會安穩,也不會安全 。 因爲這城市的本質就是時常搖晃,人必須用力地抓緊它才不致被甩出去。人没法選擇生於哪一個家,卻可以選擇和家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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