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唱歌一樣地奔跑 區華欣

像在唱歌一樣地奔跑

區華欣   13/09/2020

    街上明目張膽的暴力，漠視市民逛街的權利，無視隨之為孩童帶來的心理創傷。本能反應跑掉的少女，遭受警方無理粗暴對待後，兼被票控涉嫌違反限聚令。事後還會淡定接受訪問說：「年輕就是罪。」她，才12歲。

    編輯來郵，希望寫個介紹給12歲少女看的書單。我的侄女跟少女同齡，剛成為初中生，愛好畫畫，偶爾也會到油麻地同一間文具用品專門店購買顏料。踏入青春期的12歲，早已懂得明是非辨善惡，朋友間在網絡分享：「見到狗唔好跑。」初中生成長的恐懼，由生怕臉上長出青春痘，演變成逛街也會懼怕自己被警察捉。現實足夠殘忍，碰上剛開學排山倒海的新資訊，網上學習又得重新適應，兼未能跟朋友面對面聚首。不安、焦慮、緊張，難以言明的情緒，要找到釋放的出口，倒是想起有關魔女的漫畫及富有精美插圖的小說。跑到另一平行時空，在虛構故事世界裏，有千千萬萬個女孩，同樣經歷忐忑不安，渴求像大人般解難，獨自作出明智的選擇，開始反叛不盲從權威，總是充滿幻想對事好奇。她們都樂意成為你的朋友，作為依靠，陪伴在則，一起成長。這是故事的療癒力量。

一、五十嵐大介 《魔女》

五十嵐大介上下兩集的漫畫《魔女》，開首以「從前，這個世上有魔女。」展開5個背景迥異的單元故事。住在偏遠山上偶爾將秘密織進羊駝毛織布中，獨自前往「首都」作傳話人的遊牧民族少女；熱帶雨林被大肆開發，保衛森林的反對派原住民在進行反對運動中喪生，魔女召喚森林精靈來復仇，給持槍的士兵落咒；放不下心結以致聽不到自己內在聲音的小魔女；為着拯救更多性命而自我犧牲的魔女。通往古今中外的旅程，性格不一的魔女，卻同樣擁有深邃的眼神，都是有故事的人，恍似看穿現世真象，直通心靈深處。「不論眼前的東西，還是心中所想的東西，去織出妳的世界」魔法可以是與生俱來，也可以是後天修煉得來，小魔女「只要紡線，就可以靜下心來」，還得是男人無法知道的密語。五十嵐大介擅於描繪大海、叢林、山野，看着就得到療癒力量。他筆下的角色總在告示，透過跟大自然的情感連接，打開身體的感官，就是開啟萬事萬物的鑰匙，乃是一種原始本能，包含意志、智慧、信念和愛。「用語言思考的妳，無法超越出語言以外的事。」不忘記跟身體溝通，嘗試去「觀察足迹」，「用自身去確認這個世界吧」。

二、角野榮子《魔女宅急便》，林明子繪

實習魔女琪琪離開家鄉，到陌生的城市展開獨立生活的故事，看過宮崎駿經典動畫《魔女宅急便》都會有所觸動，故事實是改編兒童文學作家角野榮子的同名成長系列小說。聽着收音機在空中飛行的魔女角色，靈感源於角野榮子女兒12歲時繪畫的魔女畫。最近台灣重新出版完整中文版全集，一書八冊，有別於只選取小段時間的動畫，原著小說的時間線橫跨二十多年，追隨琪琪由離家那一刻，由少女到逐漸長大成人，墮入愛河到後來成為母親的漫長過程。沿途相遇的人，緊隨的期待與失落，幻想與現實的落差，親情、友情、愛情的情感牽絆，每每都是成長的發現，一次自我身分確立的過程。琪琪悶悶不樂時，總有黑貓吉吉可以傾訴。「無論遇到悲傷和快樂，只要有誰可以分享，就會感到很大的安慰。」小說時間線一拉長，人物的性格特質更立體，閱讀文字反而讓你發揮更大的想像，構想出僅只屬於自己的風景。角野榮子在訪問中曾說：「每個人都擁有魔法。只要抱持好奇心、發揮想像力，帶着活力度過每一天，就會產生每個人特有的力量，這正是所謂的魔法。更具體的說，如果發現了自己喜愛的事物，好好的珍惜，跟它培養深厚的關係。如此一來，那就會成為屬於你的魔法了。」

三、Roald Dahl《小魔女》Matilda，Quentin Blake繪

Matilda是Roald Dahl眾多兒童小說中，我最深刻的一本。記得是初中時英文科的課外閱讀讀物（即要寫痛苦的閱讀報告），查字典都夠花時間，但小魔女對抗惡勢力的故事，對於正正處於意欲擺脫大人管制的年紀。不聽話，本身就是種魔力，還要是個只有5歲，個子小小的豆丁，那真不得了。Quentin Blake的配圖如神助，寥寥數筆便勾勒出鮮明聰明絕頂的小魔女形象，就算看不懂英式英語，也能輕易透過插圖進入角色，掌握人物之間的衝突。小魔女生於一個不甚溫暖的爛透家庭，從無理取鬧的父親身上，早就看清大人的專制橫蠻。閱讀是她唯一慰藉，每個下午獨自到公共圖書館打書釘，飽覽群書，盡情享受獨處的時光。不幸地，上學了又遇上愛好懲罰學生的女魔頭校長。面對「權力」的身分象徵，埋藏的憤怒逐漸發酵，種下Matilda反抗的基因，往往抱打不平挺身而出，運用超能力給愚昧的大人們一個教訓。心的力量要異常強大，才會像Matilda那樣不盲從權威。大人當中也有好人的，學校通情達理的老師Miss Honey，成為Matilda最大的情感支援，她是溫柔的聆聽者，也是可信任的傾訴者。 「She felt completely comfortable in her presence, and the two of them talked to each other more or less as equals」和Miss Honey平等融洽的相處，讓缺乏父母愛的Matilda，感到生活的美好。

    威權時代的眼下，不要自覺馴服的同時，也可以從此些書中的魔女身上，尋找勇氣和力量。

    那一間文具用品專門店，是很多學生熱門購買美術用品的地方，未知前往購買視藝堂所需顏料的妳，是否也喜愛畫畫，在視藝堂會畫幅什麼樣的畫？想像那一刻的妳，擁有魔女的超能力，跑上雲端，穿越高牆，逃離惡魔的追捕。然後路過《怪奇物語》中的12歲少女Eleven，眉頭一皺，運用念力，置綠色怪物於死地。乾粉彩，會否在不久的將來成為妳的魔法？「畀啲顏色你睇。」年輕不是罪，受驚過度的妳，絕對不是拔足逃跑，而是「像在唱歌一樣地奔跑」（五十嵐大介《魔女》p.163）健步如飛，輕盈如兔，想跑到哪裏便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