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人物】收押所等半天 探囚友一刻鐘
劉家棟:有人,就有社工
羅嘉凝 (明報記者) 28/06/2020
阻差辦公罪成被判囚一年的註冊社工劉家棟,上周二獲准保釋,好不容易才離開荔枝角收押所,他昨天以探訪者身分,首度重回他還押了一個星期的地方,由早上10時半呆等至下午1時,方可與一名在收押所認識的朋友見面15分鐘。
經過收押所一道道閘門,他仍會怕,在那段失去自由的日子,他與一起被收押的同伴「開小組會」,見到收押所內的青年、長者、精神病患者,他自言坐了這一星期的「冤獄」,令他堅定走好社工這條路。
24歲的劉家棟身形單薄,背上自製的皮革袋,乍看像「文青」。他於去年7月元朗遊行中,在警方與示威者之間調停,涉以身擋在警員長盾前,結果被裁定阻差辦公罪成,即時監禁一年,隨後就定罪和判刑提出上訴,至上周二獲准以10萬元現金等條件保釋,等候上訴。
還押認識青年 承諾回來探訪
家棟昨首次重臨收押所,探訪一名還押青年,二人當初同樣申請保釋,承諾誰獲保釋,就回來探訪另一人,如今他兌現承諾,卻有一種沉重,「我有短暫的自由,而他仍然無自由」。他亦體會到過往家人等待探訪他的那份不知所措。
年少「學壞」 幸社工帶回正途
回想被判監那天,家棟早上出家門,為免父母擔心,還籲他們別來聽審,只拋下一句「今晚會返屋企食飯」,他料不到自己要即時監禁,「那份失望很巨大,是對司法制度完全失望」。直至父母來探監,那天二人雙眼通紅,告訴他無做錯事,令他慶幸能有這樣一對父母。
父親是退休的士司機,母親現失業,家中還有一弟,家棟保釋後與家人吃了頓飯,補祝父親節。家棟說年少時曾「學壞」,12歲起常流連街頭,與父母吵架,至15歲有社工帶他到社區中心跳舞,他認識到社工是從社區層面改革社會,改變制度幫助別人,他隨後主動與父母修補關係,並立志當社工。
「倘失社工牌不知怎辦」
22歲時,家棟修畢社會工作高級文憑後如願當社工,在機構專職做社區發展。去年被捕後首天復工,辦公桌有社工註冊局來信,指他被判刑後將面臨紀律聆訊,若被判斷影響專業性和社工價值,將被吊銷社工資格,「若沒了社工牌,我不知怎辦,亦想不到之後的路」。
「開小組」聽囚友故事
前路未明,家棟記起在收押所首天,囚友教他「坐監心法」:思考如何活好今天。他在收押所內與老、中、青同伴開小組會議,還邀坐監慣犯教導注意事項,「哪裏有人,哪裏就有社工」。但他患抑鬱症,翌日被送到小欖精神病治療中心評估,他形容那裏的獨立囚禁室又細又臭,且沒有窗,一整天只能發呆,「在那裏我要思考如何過好每一秒」,那三日兩夜是「終極地獄」,若再住上兩天,他或許會「發癲」。
重返荔枝角收押所後,家棟重新「開小組」,遇上22歲因販毒而還押的青年,他因家貧為搵「快錢」誤入歧途,「如我不是年少時遇到願意相信我、支持我,覺得我可改變,相信我是善良的人,沒有他們的鼓勵,我可能亦會走偏,或許不是阻差辦公,或許販毒入獄的那青年就是我,所以我能夠有幸成為社工,更加找到一份責任和使命」,他亦答應日後幫那青年搵工。
今次坐監一星期,令家棟更堅定走社工這條路。他聽過囚友的故事,相信若獲鼓勵、社會能給予足夠支援,他們未必至此。昨天吃午飯後,家棟又重返荔枝角收押所,等探一名患精神分裂症的囚友,因他還押時知道對方在探訪名冊上竟無法填上一個人名,就叫對方寫上他的名字,他相信監獄無法助人更生,但朋友的支持卻可以。
留長髮送癌童 促懲教保存遭拒
網上有人質疑社工紋身、蓄長髮有失專業,手臂內側有紋身、以往留有及腰長髮的劉家棟即「對號入座」,對他來說兩者均饒有深意,長髮是一份送給病童的「禮物」,紋身則是對自身的一種提醒。
家棟過去近4年刻意留長頭髮,其間父母屢勸他剪髮,叫他「似返個男人」,但他卻塗髮尾油、悉心理髮,頭髮終長至肚臍位置,他說這本是一份送給癌症兒童的「禮物」。他於6月17日被送入荔枝角收押所落髮之際,還特別要求可否將剪掉的長發當作「私人物品」保存,但遭拒絕,如今已獲保釋的他一頭短髮,但他打算往後有機會將再留長發,為的是突破大眾的性別定型。
至於家棟的紋身亦有故事,他提到2016年以「投白票」作旗號,參加選舉委員會選舉落敗,引發思考是否要堅持自己立場抑或設法增加勝算,他後來認清做事要黑白分明、忠於自己。
藏語電影紋身 提毋忘初心
翌年他初次踏足西藏時,就在手臂內側刺上這個黑色的西藏文紋身。那西藏文意指「塔洛」,是一出藏語黑白電影的名字,也是主角名稱,電影講述一名善良的牧羊人到城市後被騙的故事,而家棟刺上這戲名是要提醒自己毋忘初心,無論要承受什麼後果亦不改初心。初心不變,但大環境改變了,他曾想過將來再到西藏,如今他笑言應要待「光復中國」,才會再踏足內地。
家棟指初當社工時,不敢讓紋身外露,大熱天仍穿長袖衣物,後來與街坊混熟了,才不怕露出紋身,他說這可讓街坊更了解他是怎樣的人,反而單憑外表評論別人,不尊重人的多元,才有失社工專業。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