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原則 林達峰

世紀．菩提樹大道：希望的原則

林達峰   04/12/2020

    在中大哲學系念書時，下課後，常都和同學回馮景禧樓哲學系抖抖氣，再談談哲學。有次，我看到好友Tommy的書櫃上放着三大冊書，書名是《希望的原則》（Das Prinzip Hoffnung），作者是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布洛赫（Ernst Bloch）。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布洛赫的名字。後來得知，老師關子尹寫過一篇短文〈希望概念的哲學反省〉，內文討論布洛赫的希望哲學，我讀後相當喜歡。

    這些年在柏林，我除了常常去參觀墳場，還會去找找哲學家在柏林的故居。去年，老師來柏林自由大學 ( Freie Universität Berlin ) 訪問，我登門拜訪。我告訴老師布洛赫的柏林故居，離這裏只有約十分鐘的路程，我已經拜訪過。幾日後，老師也前往去憑弔這位出色的馬克思左翼哲學家。不約而同，我從好友 Tommy 與老師略略聽過布洛赫的希望哲學。

    這令我想起一套已經看過很多次的電影一一《月黑高飛》( The Shawshank Redemption)。電影的港譯有點失焦，倒不如直接翻譯爲「肖中克的救贖」。電影是改編自史提芬京 ( Stephen King ) 的小説 Different Seasons 其中一個短篇故事 Hayworth and Shawshank Redemption。比起小説，我更喜歡電影。故事的題材雖然是越獄，不過中心主旨卻是希望與救贖。監獄的體制比喻這個社會，人生活在四處充滿規範的社會，難免被消磨意志，對生存失去希望。電影劇情並不複雜，銀行家安迪 ( Andy ) 被誤判殺妻罪成立，被判終身監禁。入獄後一直想計劃逃獄。在監獄中，他結識了另一個囚犯瑞德 ( Red )，後來發展成好友。電影對兩人的描寫對照鮮明 : 安迪代表的是希望，瑞德代表的是絕望。

    這兩種對待人生的態度，在於他們如何定位希望。安迪的想法可以歸結爲 : 希望雖然是困難的，不過它是可能的 ; 而瑞德則是 : 希望雖然是可能的，不過卻是困難的。這也正好代表人對待生命積極與消極的態度。因爲安迪對生活是有希望，所以他的行動是積極的，相反，瑞德的態度則是絶望，所他對生活是消極的。這正好呼應電影其中一句對白 :「Get busy living or get busy dying」，指的是人擁有希望和絶望的分别。救贖首先是自我救贖。

    在柏林這幾年，遇過不少的人和事，異地生活，殊不容易。可是離港的那一刻，就告訴過自己面前是一條灰色軌迹。道路雖遙遠，卻没有想過回望。 至少，一開始是這麼想。

    人人都會有高估自己的時候，柏林的香港朋友告訴我。你過多幾年再説吧，是他對我的警告。因爲，正如瑞德在電影所講，希望往往令人陷於險境，令人發瘋。

    不過，幾年後 , 我還是這麼想。不過，與其説我對生活是有希望，倒不如説，其實我對生活沒有太多幻想。既然已是過河卒子，那麼也只可以一直拚命向前衝。在外國生活的確是很困難，不過並非不可能。

真正的希望不可能沒經過挫敗

    布洛赫除了《希望的原則》這巨著外，還有一則發人深省的就職演講。當時他接任圖賓根大學 ( Universität T ü bingen ) 教席，演講題目是「希望可以被挫敗嗎？」( Kann Hoffnung enttäuscht werden？ ) 。布洛赫因爲柏林圍牆事件，而被迫「流亡」西德。這篇演講點出了一個很重要的主題 : 希望必須毫無懸念被挫敗，甚至，希望本身隨時隨地可以被挫敗，並非堅定不移。因此，人必須經驗挫敗。没有經過挫敗的希望，根本不可能是真正的希望。

    史泰龍 ( Sylvester Stallone ) 的洛奇 (Rocky) 電影系列是電影史上的傳奇。電影的故事題材是關於拳擊手的人生，可是，主題卻是弱勢在這個社會中掙扎求存的故事。如果，用他自己的電影對白來總結他的人生，那將會是他在《洛奇6》中，訓斥自己兒子那句話 :「重點不是你能夠揮出多强勁的一擊，而是你能在承受多少打擊之後，依然堅持向前。」

 

    我想，這正好呼應整個希望哲學重點 : Get hit and keep moving forward。